中国教育报:一壶茶里品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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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育报:一壶茶里品江南


只有阳羡的泉声/才能唤醒群山/这簇拥在杯子里的/重峦叠嶂/ 一定有隐蔽的山径/留给那些/心里飘着云朵的人


一壶茶里品江南


    竹海金茗、岚峰丹凝、乾红早春。茶,一共喝了三道


    茶是佳人,也是魔术师。于初冬的细雨中,从西渚镇的江南雅居出发,至位于太华镇的乾元茶场,这里正在举行第十五次阳羡茶会。在茶会上,听茶家聊茶,随大师品茶,追寻宜兴茶的前世今生。在茶的“魔法”里,我们从宜兴回到了阳羡。


    江苏宜兴古称“阳羡”,素有“陶的古都”“茶的绿洲”“洞的世界”“竹的海洋”之美名。有人说,爱上茶,就等于爱上了阳羡。这话不错。北宋元丰年间,苏东坡曾四次来到宜兴,最长一次逗留了三个多月,对宜兴山水的眷恋,对阳羡茶的情有独钟,使他写下“雪芽我为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的佳句,并发“买一园,种桔300棵,以度晚年”之愿。后人为了纪念他,在他讲学的地方建造了东坡书院。


    山实东吴秀,茶称瑞草魁”(杜牧),“喜共紫瓯吟且酌,羡君萧洒有余清”(欧阳修),“天子岁尝龙焙茶,茶官催摘雨前芽”(梅尧臣)……宜兴的好茶、好壶吸引众多文人骚客留下千古诗文,宜兴的好水、好山孕育了徐悲鸿、吴大羽、吴冠中、钱松岩、尹瘦石等艺术名家。


    最初,我在吴冠中的“江南图”里想象着江南;现在,我在宜兴茶里品味着江南。


    杯中风景


    阳羡茶会始于1984年秋,由茶叶专家、时任宜兴市政协副主席的张志澄发起,至1987年,共举办茶会十三次。时隔三十年后,去年在无锡市茶叶研究所举办了第十四次阳羡茶会,紧接着,就有了今年的第十五次茶会。


    “阳羡茶在东汉时期已相当有名。三国孙吴时代,宜兴茶称为国山茶,国山即今天的离墨山。据《宜兴县志》记载:离墨山在县西南五十里……山顶产佳茗,芳香冠他种。”说起茶,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研究员鲁成银便打开了话匣子,“阳羡茶之名最早见于唐代诗人卢仝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中描述了春天阳羡茶采摘与焙制的情景,由其中‘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一句,可知此时阳羡茶已被列为贡茶。”


    唐朝时,宜兴阳羡茶空前鼎盛,茶圣陆羽为撰写《茶经》,曾在阳羡南部山区长时间考察,认为阳羡茶“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唐朝中期,李栖筠任常州太守时,有山僧曾进阳羡茶,陆羽品为“芳香冠世,推为上品”。在唐朝的茶政制度中,朝廷设贡茶院生产贡茶。宜兴贡茶院“有房屋三十余间,役工三万人”“工匠千余人”“岁贡阳羡茶万两”。由于宫廷讲究茶事,地方十分重视,茶树由山岭野生成为栽种,并进而扩展到民间,饮茶之风由此逐渐推开。


    宋元时期,皇家官焙虽移师福建,宜兴却从未故步自封,除进贡的龙团凤饼茶之外,还涌现了“灉湖云膏”“金字末茶”“蝉翼茶”等宜兴名茶。


    明清两代,宜兴开创出散茶中的极品——岕茶,其“南岳岕”属帝王独享的御贡;“洞山岕”“庙前岕”“庙后岕”成为文人学士一撮难求的雅好之茶,引得文征明、唐寅等诗人诗兴大发,吟唱不绝,留下几十首咏阳羡茶的诗作。同时,“雀舌茶”“旗枪茶”“宜兴红茶”等名茶也随之涌现,带动了紫砂壶的应运而生,“金沙泉”“卓锡泉”等名泉也名盛一时。


    面对茶的文化史,宜兴市茶文化促进会会长杨亚君不无自豪地说:“好茶好水好壶,唯宜兴独有矣。”


    从带着露珠的茶芽到被沸水拥在杯中的香茗,漫山遍野的茶树叶经过怎样的拣选、萃炼才成为一款独特的、有名有姓的茶?比如“宜兴金毫”,比如“百岁红”……今年3月21日春分这天,《阳羡茶》杂志编辑俏枝在兰山茶场,见证了“阳羡雪芽”的一天。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进茶园的时候,采茶工们已经拿起袋子走上茶山。食指、拇指轻轻地捏住,借着巧劲儿一揪,茶芽便从茶工们的指尖轻盈地离开枝头。鲜叶下山,开始进行第一次挑拣,第一次摊晾,为保证每颗茶芽的匀齐度,在上杀青机前,摊晾好的茶芽被装在竹匾中进行第二次挑拣。“安静了一年的车间开始热闹起来,随着杀青机器的运转,整个车间里散发着青草香。从杀青机下来的茶芽由专人负责捧起抖动,以免落下的茶芽由于高温堆压而闷坏,然后薄薄地铺在事先准备好的竹匾中进行再次摊晾。紧接着是第三次挑拣,去掉杀青时造成的碎叶。”俏枝说,“忍不住,我也坐在了杀青机前,学着师傅们的一捧一抖,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接下来是揉捻,再次摊晾、炒制。俏枝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炒好的阳羡雪芽色泽嫩绿显银毫,锋苗秀丽,淡淡的清香带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远远看去,机床上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唐代诗人卢仝的饮茶体验入诗、入心、入骨,可谓淋漓尽致。


    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到“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茶,茶是简单的,也是丰富的;茶是平凡的,也是高贵的。江苏省作协原主席艾煊曾说:“茶之种,之制,之器,之藏,之饮,各有其术,各有其道,各有其情。”宜兴有近两千年的种茶、制茶史,有一千多年的贡茶史,为了挖掘丰厚的茶文化历史,以茶文化带动茶产业发展,以茶产业促进茶文化繁荣,2014年6月,宜兴市成立了茶文化促进会。副会长王敖盘把久负盛名的“阳羡茶”比作中国茶叶中的翡翠,同时,他认为,宜兴的红茶也很有特点,称得上茶叶中的一块玛瑙。今年6月,继“阳羡茶”后,“宜兴红”成功注册为地理标志证明商标。杨亚君会长用“纤秀形、甘甜味、宫廷艺、文人情”概括“宜兴红”的文化内涵,既形象,又贴切。


    壶里乾坤


    “水为茶之母,壶为茶之父”,说茶不能不说壶。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这是北宋诗人梅尧臣在宜兴留下的千古名句。文火细烟、小鼎长泉,梅尧臣不仅在这里汲南岭活泉、烹北园之茶,更喜用紫砂器泡盛香茗。


    “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这是清代诗人汪文柏赠给当时紫砂壶名家陈鸣远的《陶器行》中的一句。


    宜兴是陶都,但这只是笼统的说法,陶都的真正核心在丁蜀,所以,去宜兴,不能不去丁蜀镇。


    诗人黑陶的家就住在丁蜀镇上,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红焰闪闪的窑场和周边长满农作物的田野度过的。龙窑,以形似古代传说中的龙而得名。丁蜀地区的龙窑,已知的考古发现有唐代的涧众古龙窑、宋代的羊角山龙窑,明清以降,更是不计其数。五十多平方公里面积、数万烟灶的丁蜀小镇,在黑陶眼里是一个泥土与火焰交织的神奇之城。


    黑陶告诉我们,贯穿丁蜀镇的蠡河是为纪念春秋时楚人范蠡而命名的。相传范蠡助越王勾践覆灭吴国后,即带西施弃官潜行,出没于太湖之滨,最后来到宜兴定居。他看到丁蜀山区的泥土黏力甚强,宜做陶器,便发动当地百姓致力于制陶事业。故丁蜀陶业过去一直奉范蠡为祖师,并立庙塑像,奉他为“陶朱公”“造缸先师”。


    宜兴紫砂器烧制的历史可追溯到北宋时期。明代供春模仿金沙寺僧制壶,开创了紫砂匠人制壶的先河。


    “白甀家家哀玉响,青窑处处画溪烟”,在丁蜀,几乎家家做坯,处处皆窑。


    白天,我们流连于丁蜀镇上的顾景舟艺术馆,赞叹顾壶的古意禅心、高远意蕴,感喟一代紫砂大师的多舛人生、刚正品格。


    自称“为紫砂撑过篙,摇过橹”的紫砂大师顾景舟,少年勤勉,天赋入道;中年仗义执言,因“赶不上时代”被批“右倾”;老年失侣,晚景凄凉。他坚持认为,紫砂壶的命脉所在,除了材质肌理特点,就是独一无二的全手工拍打身筒的“泥片围筑”成型方法。69岁时,“为治老妻痼疾就医沪上,寄寓淮海中学”,他让弟子周桂珍带来泥料和工具,在十分简陋的条件下创作了《鹧鸪提梁壶》,在壶底,记下感伤与无奈:“百无聊赖中抟作数壶,以纪命途坎坷也。”抟砂,成为紫砂大师一生排遣苦闷的最好方法。正所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夜晚,我们徜徉于丁蜀镇的街道,街是静的,窑里的火是静的,还亮着灯的顺意居里,几十把等待烧制的紫砂壶也是静的。这是制壶师刘顺洪的工作室,一间十余平方米的临街简易房,除了一张简单的工作台和小茶桌,就是壶和制壶工具。


    五十多岁的刘顺洪已经做壶三十年。他还记得学壶的第一步是跟着师傅打泥片,“一张泥片10厘米宽,35厘米长,厚度也就0.3厘米左右,要做到所有地方厚薄均匀,然后一个人坐在一旁用‘泥搭子’敲”。他记得自己敲了近三个月,师傅才说了一声“还行”。


    做壶是苦的。冬天冷,泥也冷;夏天热,不敢开空调、吹风扇,因为做壶对泥的温度要求很高。问刘顺洪,做壶三十年有什么感受,他只是憨实地笑笑:“一个手艺人,想的就是让自己的壶做到自己满意,他人认可。”


    刘顺洪生在蜀山脚下,长在古南街巷,可以说是玩紫砂泥长大的。他对壶有自己的理解:模仿大师的作品并不难,但学到大师传统器型的“精气神”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比如“壶嘴、壶把的弧度”,是需要反复临摹、尝试才能理解掌握的。


    刘顺洪喜欢传统紫砂,痴迷于石瓢、乳鼎、汉铎。他考国家级工艺美术员的时候,被要求两天内做一把壶。凭着自己对传统光货器型的理解,他要做一把“素的、不花哨”的壶,他要通过最简单的壶型细节展示自己的基本功。做成之后,他为这把壶取名为“顺意”。


    “对于一个紫砂壶成型工作者来说,十年、三十年坐在泥凳上也许是寂寞的,但大师总是在泥凳上诞生,不可能在吹嘘中出来。”刘顺洪研习顾景舟大师的壶,也笃信大师的话。每天早上八点,坐上泥凳,他便开始抟砂,做壶。


    心间云朵


    白云白墙,小楼细雨,江南,在吴冠中的水墨里漫漫晕染,仿佛茶叶在水中云卷云舒。你若去过宜兴,就会懂得,一幅画里的乡愁也藏在一壶茶里。


    土生土长的宜兴人俏枝长大后去北方求学,她说:“每次带给朋友们的家乡特产里,茶叶总是少不了的,那时的茶于我来说带着一种乡情。”但那也是远离家乡后的普通情感,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真的从未觉得宜兴有多美、有多好,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热爱这片土地”。即使她离开工作、生活多年的北方海滨城市选择回到家乡,也依然时时有逃离的冲动。后来,她走进茶人圈,品茶、访茶、写茶,得了空闲就往山里走,离墨山、螺岩山、铜官山、太华山、龙池山、兰山、屺山……几乎把宜兴的山山水水走了个遍。她感叹,这里无论四季怎样更迭,草木怎样荣枯,总呈现着雨洗青山四季青的空灵毓秀之景。在她心里,家乡如茶,越品越有滋味。当外地的朋友陶醉于宜兴的山水佳茗流连忘返,她就说,不想走,就留下,学学苏东坡“买田阳羡吾将老,从初只为溪山好”吧。


    “只有阳羡的泉声/才能唤醒群山/这簇拥在杯子里的/重峦叠嶂/一定有隐蔽的山径/留给那些/心里飘着云朵的人”,这是诗人傅荣生在宜兴写下的诗句。阳羡的泉声唤醒了诗人,也召唤着那些被乡情所吸引的人。


    “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是我亲手摆上去的。”在宜兴市博物馆,年轻馆长朱轩林的这句话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问这位南京大学考古学专业毕业的“90后”为什么不留在大城市发展,他说,还是回家好吧,这里的文化底蕴这么深厚。


    在宜兴茶圈,都知道无锡市茶叶研究所的许群峰所长是茶痴,甚至说他“做茶做得有些为难自己”。他耐得住性子,他研制的茶仿佛也耐得住性子。丹凝是茶研所2012年研制的,直到2015年才开始试销。除去树种的培育、种植和工艺上的改进,时间还“耗”在鲜叶采摘的严苛标准上:早晚不采、阴雨天不采……这使得阳光的味道,从鲜叶到干茶,一直留存其中。在一首诗里,黑陶这样写许群峰:“如一枚笔直的茶芽/在他的绿色王国/他是每一棵茶树、每一片茶叶诚挚的亲人”。


    再说说黑陶吧。《泥与焰》《夜晚灼烫》……他每本书的名字几乎都与火有关,因为从小所见就是陶瓷工厂熊熊燃烧火焰的窑与工厂周围一望无际的麦田、油菜花。他总是说:“这个环境给了我无穷无尽的想象和写作的宇宙,我特别感恩。”在他看来,宜兴的茶和紫砂壶是江南的两个重要文化符号,而故乡就是一本书,“甚至不用你写,当你跟所生活的地方有足够的契合时,也许这本书会跳出来馈赠给你。宜兴的风物、人文,是在这块土地上出生的我永远也写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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